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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以色列,如果只读一本书,应该选哪本?

The following article is from 浙江人民出版社 Author “好望角”书系



提起以色列,对很多中国人来说,是一个存在于《新闻联播》里的战乱国家:街上到处是持枪的士兵,房子被炸得乱七八糟。


殊不知,这个弹丸小国,却拥有如下成就:


1、中东唯一的发达国家;

2、人口880万,尚不足北京的一半,竟有3.8 万名科学家;

3、人均创业密集度世界第一(平均每 2000 人中就有一人创业);

4、截至目前,拥有 4000 多家科技创业公司,在纳斯达克上市的公司数量仅次于美国;

5、人均读书量最多的国家之一;

6、为世界贡献了20%以上的诺贝尔奖获得者......


从几乎被摧毁到绝地重生,从漂泊流离到建立被人们称为世界上“最小的超级大国”。


以色列的故事,是一个无家可归的民族一千多年来坚持梦想的故事,是一个在深渊边缘徘徊的民族最终实现救赎的故事,更是一个国家创造奇迹的故事。


一篇文章,根本写不尽。

关于以色列,如果只读一本书,应该选哪本?


现在,已经有了答案:《以色列:一个民族的重生》


这是一本公认易读的、会让对犹太人和以色列感兴趣的人爱不释手的勇敢之作。


2016年此书在国外面世,当年便获得美国国家犹太图书奖。


这是犹太著作领域中持续时间最长,并被公认为最负盛名的奖项。



国外读者对此书评价:(来源:“美国豆瓣”goodreads网站)



看看他们具体怎么说。








亚马逊评分:


可见,国外读者对这本书毫不吝啬好评。


中文版《以色列:一个民族的重生》已于去年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虽不是巨型大部头,但拿到这本书的朋友一定能感受到此书的“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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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收录了8幅极具史料价值的历史地图和44幅极富现场感与时代意味的历史图片。100多页的附录与注释,倾注了作者、译者与编辑的心血,为读者了解和理解这个民族提供了详细的解说。

撕开历史的伤口,神圣外表下的无奈


1

毫无理由的仇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

 

飞儿乐队曾有一首名为《应许之地》的歌曲,开头几句:

 

多事之秋 耶路撒冷的天空

破碎的梦 应许之地消失中

你神圣的外表之中有多少无奈

这纯粹的仇恨啊 你想证明的是什么......

 

来源:网络


“这纯粹的仇恨啊,你想证明的是什么?”


也许就是几百万惨遭杀害的犹太人最想问的一句。


1903年4月19日复活节,俄国人对犹太人的敌意从语言攻击发展为暴力袭击。


当天下午,25支人数在30—50人之间的队伍冲入比萨拉比亚首府的犹太区,掠夺和毁坏犹太人的财产。


当暴徒们发现政府并不会干预,当晚就开始实施大屠杀。


5万犹太人成为这些野蛮行为的受害者。一位两岁男孩还活着时被割掉舌头,一位只有一只眼睛的店主在交出60卢布后还被挖掉另一只眼。有的犹太人脑部被打入钢钉,身体被切成两半,肚子剖开后被塞进羽毛,妇女和女孩惨遭强奸。


这次集体迫害,就是著名的基希涅夫暴力杀人事件。

 

在以色列建国历史中,希伯伦暴乱,碎玻璃之夜等等,类似的集体迫害与屠杀远远不止这一次。


毫无理由的仇恨,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犹太人因为是犹太人,所以要被人如此欺侮。


2

无处可去,即使能离开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三艘难民船的经历,清晰地体现了当时全世界犹太人的更为艰难的处境。

 

1939年5月,载有937名乘客的“圣路易斯”号客轮从汉堡出发前往古巴。轮船到达目的地后,古巴总统拒绝他们入境,美国和加拿大也拒绝提供庇护。只有荷兰,法国,英国,比利时同意各接收一些难民。


“圣·路易斯”号的明信片。摄于1939年5月。来源:青年参考


但没想到离开欧洲一个多月后,这艘客轮又启程驶回欧洲,6月中旬靠岸。随着战局的变化,这些接收国家大多成为纳粹势力范围,这些乘客又回到了纳粹的魔爪下。


第二艘船的目的地是巴勒斯坦。客轮上的炸药直接将船炸沉,超过250人被淹死。英国人最后将剩下的难民送到海法附近的拘留营。


第三艘船是“斯特鲁马”(Struma)号难民船,这艘船1941年12月16日载着769名犹太难民从罗马尼亚出发前往巴勒斯坦,本来几天时间即可到达,但由于引擎故障,船只被迫停靠伊斯坦布尔港口。


土耳其政府拒绝临时收容难民,他们不得不在船上生活了两个月,这艘船上只有四个洗手池、一个净水龙头和八个没有卫生纸的厕所位。船上也没有配备救生圈。犹太代办处请求英国政府允许这些犹太难民进入巴勒斯坦,临时入境后再将他们带到毛里求斯,但遭到英国人拒绝。


1942年2月24日,土耳其人要求“斯特鲁马”号离开港口,他们将船拖到黑海。没有引擎,这艘船只能漂在黑海上。当时一艘苏联潜艇接到密令,击沉所有航行在黑海上的敌方和中立国船只,遂使用鱼雷将“斯特鲁马”号击沉。船上的男女老少几乎全部遇难,只有一人幸存。


犹太人无处逃离。建立犹太国事关生死。


3

回到“应许之地”,绝地重生


1898年,马克·吐温在《哈泼斯杂志》上写道:


“如果把全世界最狡猾的大脑集中到这里建立一个自由国家……我认为最好还是阻止他们。让这个种族发现自己的力量可不是件好事。别让赛马知道自己的力量,否则我们再也没法骑了。”


马克·吐温大概想不到自己是多么有先见之明。


这段话在《哈泼斯杂志》上发表50年后,以色列建国。犹太人,回到了上帝赐给犹太民族的“应许之地”。


1948 年5 月14 日, 在特拉维夫博物馆,本-古里安站在赫茨尔的画像下宣读以色列《独立宣言》。


其中过程,被写进了《以色列:一个民族的重生》。


今天的以色列,文化、经济、军事等等各方面都超过了大多数国家,成为了中东地区唯一的发达国家,令人不得不佩服,令人不得不尊敬。


我们很难找到另一个民族在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后,能够用短短几十年时间取得如此成就,达到如此高度。


过去一百年发生在以色列的事情有时听起来像神话,但都是真实的。


一位住在耶路撒冷的写书人一个壮观的人类故事


丹尼尔·戈迪斯,1959年生于纽约市一个犹太书香门第,39岁时举家移民以色列,目前就居住在耶路撒冷。他任教于耶路撒冷的沙勒姆学院,以色列第一所按照美国常青藤学府办学模式打造的博雅学院。


作者:丹尼尔·戈迪斯


这种背景使他迥异于那些以色列背景的现代以色列历史的研究者。他在观察以色列时,既有那份能够入乎其内的谙熟,又有一份出乎其外的超然。


他写的这本《以色列:一个民族的重生》,情感细腻、文笔优美、立场公正、观点睿智,就连《我的应许之地》作者阿里·沙维特等众多同样写过以色列故事的作家都极力推崇。


为什么国际社会如此关注以色列这样一个小国?

以色列的建国历程中,土地、人口、资金哪里来?

多年漂泊流离,犹太人如何保持犹太性?

当纳粹政府主要战犯被以色列逮捕,他们如何直面大屠杀的讨论?

以色列犹太人的内部矛盾缘何而起?


戈迪斯带我们重温以色列历史中的一个个里程碑式事件,向我们介绍一位位凭借满腔热血和强大灵魂在关键时刻改变国家命运的关键人物。


他既向我们展示了以色列是如何成为一个文化、经济和军事强国的,也指出了这个国家犯下的错误,追溯了其在国际上长期受到孤立的根源


戈迪斯还为书中每一个章节的开头,都安排了一段点题的诗歌或语录。




光是读到这些,我们就可以发现,这个国家的历史,远比想象中壮观。

以色列:一个民族的重生


原著名: Israel:A Concise History of a Nation Reborn
作者: [以]丹尼尔·戈迪斯(Daniel Gordis)
译者:王戎 译  宋立宏 校译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2018年9月版)
页数:509     定价:88元

目  录

什么构成犹太国的犹太性——中译本序

序言:一个壮观的人类故事

第一章 诗歌和政治:犹太民族寻找家园

第二章 故土某处

第三章 是对话而不是意识形态:犹太复国主义者在世纪之交时的分歧

第四章 梦想实现的曙光

第五章《贝尔福宣言》:英帝国支持犹太国

第六章 无处可去,即使能离开

第七章 伊休夫抵抗英国统治,阿拉伯人反对分治决议

第八章 独立:国家诞生

第九章 从建国之梦到建国之路

第十章 以色列登上国际舞台

第十一章 以色列直面大屠杀

第十二章 改变国家命运的六日战争

第十三章 占领成为重负

第十四章 赎罪日战争:“构想”心态破裂

第十五章 革命中的革命:以色列右翼政治力量的崛起和复仇

第十六章 效法犹太复国主义者:巴勒斯坦民族主义兴起

第十七章 和平进程陷入僵局

第十八章 犹太国的犹太复兴

结语:《贝尔福宣言》发表一个世纪后的犹太“民族家园”


致谢

附录1 人物简介

附录2 非英文术语释义

附录3 以色列《独立宣言》

附录4 以色列总理、总统和美国总统对应表

附录5 以色列政党及其分化组合

附录6 延伸阅读

注释

引用文献

索引


中译本序

什么构成犹太国的犹太性

(已发表于文汇报》2018年3月23日)


以色列是众所瞩目的国家。无论在当代全球政治变局,还是千年世界文化格局中,以色列这个“犹太国”的特殊位置都无须赘言。关于以色列的中文书越来越多,不少还是以色列人写的。我为什么感到有必要再来组织翻译一本关于以色列的书?


本书是以色列通史,原著出版于2016年。我国上一本以色列通史译著的原著出版于2002年(阿伦·布雷格曼:《以色列史》,东方出版中心,2009年)。这十几年来,巴以和谈陷入僵局,巴勒斯坦人的第二次大起义(“因提法达”)让巴勒斯坦人和以色列人之间的隔阂愈益加深。和平既然无望,以色列人开始更多地向内看,以往被巴以冲突多少遮蔽的以色列犹太人内部的社会矛盾日益突出。

阿伦·布雷格曼:《以色列史》



以色列1948年建国后,生活在阿拉伯国家的犹太人遭驱逐而移民以色列,这些东方犹太人(Mizrachim)的体征、文化与习俗迥异于欧洲裔的阿什肯纳兹犹太人(Ashkenazim)。欧洲白种犹太移民建国前就来到巴勒斯坦,此时大权在握的他们免不了歧视和剥削东方犹太人,让后者心生怨恨。进入21世纪后,东方犹太人的后代不仅在人数上早已赶超阿什肯纳兹犹太人,政治势力举足轻重,文化影响也正在扩大。虔诚的东方犹太人不仅与世俗化的阿什肯纳兹犹太人矛盾重重,更与约100万来自前苏联的几乎没有任何信仰的犹太移民判若油水。由此产生的政治、文化斗争颇有愈演愈烈之势。


大多数阿什肯纳兹犹太人虽然世俗化了,但他们中仍有一小部分所谓的哈瑞迪人(Haredim)顽强抵制现代世俗文明,以独特的服饰和自成一体的居住区刻意与世俗世界划清界限,力主犹太教自古以来的神圣启示一点一划都不可废弃。其中有些人更坚持神权政治或异族统治的理念,视犹太复国主义者的建国大业为渎神的洪水猛兽,他们反对以色列政府,其不遗余力的程度,即使与巴勒斯坦人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以色列建国时,哈瑞迪人的数量微不足道,政府便网开一面,免除了他们的兵役。但近年来,由于高生育率,以及部分东方犹太人的加入,哈瑞迪人口迅速攀升,政治和经济势力已不可小觑。他们的拒服兵役以及他们的世界观造成了以色列社会的严重分化。


与哈瑞迪人相比,来自埃塞俄比亚的犹太移民人数更少。黑皮肤使他们的犹太身份广受质疑,或明或暗的种族歧视令他们长期沉沦于社会底层。近年来,他们以暴乱为形式的反抗不时见诸报端。


以色列犹太人的内部矛盾不仅根植于不同的籍贯和文化传统,也来自于不同的现实主张。对于1967年以后约旦河西岸涌现的犹太定居点,有的以色列人视为保障国家安全的必要屏障;有的坚持认为去那里定居只是重新回到圣经时代神的“应许之地”;有的则警告,一旦把那里大量的巴勒斯坦人纳入统治,犹太国的犹太性就会瓦解。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的主张最有利于国家利益,捍卫自己立场的决心也就更加坚定,故而这个问题不仅是巴以和谈中最棘手的问题之一,还是以色列国内最具争议的问题之一。


1967年以后,以色列开始在被占领的阿拉伯土地上实施修建犹太人定居点政策



戈迪斯此书写于这类内部矛盾越来越多地进入人们视野之际,对它们的来龙去脉做了见树见林的交代,这是有别于同类著作的特色之处。因此,本书并非又一部顶着通史名号的阿以战争史、巴以冲突与和谈史,再加犹太移民史,而毋宁说是在此基础上对整个以色列社会的鸟瞰。作者想谱写的,不是以军乐为主的铜管乐,而是多声部的交响乐;作者想捕捉的,与其说是政治事件、军事行动、谈判桌、协议内容、营救策略,不如说是这些东西背后的人、他们的性格、他们的观念。


戈迪斯此书也写于巴以冲突调和无望之际。事实上,自20世纪80年代起,一批以色列学者根据以色列和英国的解密档案,陆续写出了一批实证性著作,挑战了关于犹太复国主义的主流叙事,其影响之大,以至于今日要讲述以色列的故事,就不得不面对两种深刻对立并仍在交锋的叙事:犹太复国主义的本质,究竟是一场犹太人发起的殖民运动——就像这批“新历史学家”(New Historians)所主张的,还是一场犹太民族的自我解放运动——就像传统观点所坚持的?相应地,以色列国有没有扮演殖民压迫者的角色?是不是它所自我标榜的民主国家?这种争论多少可以视为对巴以冲突延伸进学术领域的折射,哪怕争论双方基本是以色列人。


戈迪斯对这场争论的态度,书后的引用文献就有反映。就“新历史学家”的旗手而言,对于主张巴勒斯坦人的视角不能忽视、中文世界也有译介的艾兰·佩普(Ilan Pappe),他只引用了一篇论文,还是转引自他人文章。对于写出以色列与阿拉伯世界关系的巨著、认为以色列在绿线之外的殖民活动是构成巴以和谈主要障碍的阿维·施莱姆(Avi Shlaim),他没有引。他倒是大量引用了“新历史学家”一语的发明者本尼·莫里斯(Benny Morris)的观点,但在2000年巴勒斯坦人第二次大起义爆发后,莫里斯已经戏剧性地从政治左翼转向了政治右翼——这也是不少以色列人思想转变的一个缩影。


当然,不同于新历史学家,戈迪斯对以色列的社会与文化更有兴趣;而较之传统叙事,他更在意追溯“犹太国”的观念史,在裁剪史料时更偏好表现以色列人集体记忆中的关键事件,因而更善于揭示政治行为背后的民意,更擅长捕捉以色列人心态的演变轨迹。戈迪斯在很多人眼中属于温和的保守派,他大体上似乎在走中间路线:既不回避以色列的恶行,也不吝于赞美它的善举。毫无疑问,关于以色列的过去,争论永远不会结束。但如何记忆过去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下的现实,也包含了如何塑造未来的设想,这是更值得我们关注和思考的。


戈迪斯1959年生于纽约市一个犹太书香门第,家学渊源深厚,祖父是美国保守派犹太教的领袖和著名学者,叔叔是当今美国犹太社团的领袖拉比之一。他儿童时代就在以色列生活过几年,后来在美国完成高等教育,39岁时举家移民以色列,目前任教于耶路撒冷的沙勒姆学院(Shalem College),这是以色列第一所按照美国常青藤学府办学模式打造的强调研读经典著作的博雅学院。这种背景使他迥异于那些以色列背景的现代以色列历史的研究者。他在观察以色列时,既有那份能够入乎其内的谙熟,又有一份出乎其外的超然。但最突出之处,恐怕仍在于他对什么构成犹太国的犹太性有着不同的理解。


以色列的建国之父们对犹太传统的继承有高度的选择性。在他们看来,犹太人在圣经时代的祖先说希伯来语,建立过统一强盛的国家,因而是现代犹太国的光辉典范。相形之下,在随后近两千年的时光中,犹太人被驱逐出“应许之地”,流散到世界各地,日常生活里不再说希伯来语,政治上则碌碌无为,心甘情愿受异族统治,就算屡遭欺凌,却一直逆来顺受,最终像温顺的羔羊一般任由纳粹屠杀。因此,后圣经时代的犹太传统——包括这一时期形成的犹太教圣典比如《塔木德》——统统是需要抛弃的糟粕。很多建国之父移民巴勒斯坦后就更改姓氏,把带有后圣经时代犹太传统特色的姓氏改成希伯来语化的姓氏,以示与流散生活的决裂。推崇“应许之地”的圣经传统而否定流散地的犹太传统,长期以来是以色列社会根深蒂固的标志性特征。受此影响,犹太复国主义者致力于塑造新犹太人:他们不是传统犹太拉比那种苍白、文弱、阴柔的书生,而应当是晒得黝黑、魁梧挺拔、坚韧自信乃至有点粗野的拓荒者。这类新犹太人最典型、最成功的代表就是基布兹中的农民。


《塔木德》



戈迪斯从小接受的传统犹太教育是以学习《塔木德》为核心的,他自然无法接受对流散地犹太传统的全盘否定。他在书中就提醒读者注意,基布兹虽然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建国之初的以色列文化,但即便在其鼎盛时期,基布兹人口也只占全国人口7%左右。与犹太复国主义竭力宣传的价值观相反的事实是,绝大多数犹太移民来到巴勒斯坦后选择住进城市。


有意思的是,否认流散地的意识形态似乎也渗透进我国对以色列的译介中。基布兹文化向来在我国被当作最具以色列特色的文化,国人最喜欢通过基布兹来理解以色列,但基布兹今天更像是受到保护的活化石,虽说是一块仍能吸引络绎不绝访客的活化石。中文世界最受欢迎的以色列作家无疑是阿摩司·奥兹(Amos Oz),他恰恰是基布兹文化的典型化身,奥兹几乎所有的作品有了中译本,连他编选的基布兹题材的短篇小说集都有中译本。我们甚至还有因染上肺结核而被赶出基布兹的女诗人拉亥尔的诗集的中译本。但我们迄今为止没有“希伯来民族诗人”比亚利克(Bialik)诗集的中译本。比亚利克的诗歌创作在他51岁移民巴勒斯坦前就已基本停止,移民后他定居于特拉维夫——早在建国前,这里就取代耶路撒冷,成了当地犹太人的文化和经济中心。


如何对待流散地的犹太传统,显然是戈迪斯评骘历史人物的一颗重要砝码。本-古里安是冷静的现实主义者,对潜在机遇的判断和发展趋势的感觉都超越了同僚,一直是公认的国父级别的人物。但值得玩味的是,戈迪斯不时拿本-古里安的头号政敌贝京与他对比,抑本-古里安而扬贝京的语气颇为醒目,似乎暗示贝京才代表了以色列历史的分水岭。贝京不仅通过结束本-古里安政党的专政而改变了以色列的政治生态,通过与埃及实现和平改善了以色列的国际环境,他还改变了犹太国的犹太性。贝京从未换过自己的姓氏,从不否认自己扎根于流散地的犹太灵魂。他团结东方犹太人,又为哈瑞迪人走向以色列政治的核心打开了方便之门。这种解读不能不说是基于当下现实对以色列历史的一种反思,毕竟,耶路撒冷近年来落成的贝京纪念中心和特拉维夫不起眼的本-古里安故居在外观上就已不可同日而语。此外,这种解读还多少带有复兴传统犹太教来替代早期建国之父们推崇的那种世俗化的圣经传统,以凝聚各方共识,防止以色列社会进一步分裂的用意。


在本书副标题“一个民族的重生”中,“民族”一词的原文是“nation”。与“people”这个在中文里也常常译作“民族”的词相比,nation更强调构成民族的人彼此之间在语言、历史、文化、出生或居住地方面的共同点,而不包含人种(ethnography)因素的考量。1882年,正当东欧犹太人掀起第一次移民巴勒斯坦的浪潮之际,法国著名学者勒南(Ernest Renan)发表了后来成为经典的演讲《何谓民族?》(What is a Nation?)。按照勒南的定义,“民族是灵魂和精神原则”,其成分是过去和现在的两样密不可分之物,“一是共同拥有一份丰厚的记忆遗产;一是当前的一致,即一种生活在一起的欲望,一种把未经割舍接受来的重要传统长久保存的意愿”。勒南明确把宗教排除在构成民族的成分之外,因为在他那个时代的欧洲,宗教已退入私人领域,不再是动员社会的充分力量。一百多年后的今天,犹太教影响以色列公共领域的趋势渐渐抬头。面对分裂的、多样化的以色列社会,戈迪斯所希冀的这种既是宗教又是民族运动的犹太教能否成为以色列社会的黏合剂,抑或只是用来掩盖内部矛盾的白噪声,仍是需要我们拭目以待的,毕竟以色列社会作为一个整体依然是高度世俗化的。


《何谓民族?》(What is a Nation?)



本书还着意呈现现代以色列的文化,尤其是以诗歌为代表的精英文化,以电影、流行歌曲为代表的大众文化,这在同类中文书籍中恐怕是绝无仅有的。现代希伯来诗人往往有圣经时代先知的那种自觉意识,既是以色列社会的代言人或批判者,又代表了以色列社会的良知。至于大众文化,让我个人兴味盎然的是书中关于20世纪60年代摇滚天王阿里克·艾因施坦的部分,真想不到这位世俗天王的许多近亲如今已转变成了哈瑞迪人。多年前,在以色列希伯来语的学习班(ulpan)上,老师放了一首他的歌,一点不摇滚,是根据比亚利克的诗谱写的。我后来知道这或许是比亚利克传颂最广的诗篇:


将我放在你的翅膀下,

当我的姐姐,我的妈妈,

你的乳房,让我的头依靠,

容我遭拒绝的祷告筑巢。


在仁慈的黄昏时分,

向你说说我痛苦的秘密:

人说,青春世上有——

我的青春何在?


再向你告白一个秘密:

我的灵魂为火焰烧焚;

人说,爱,世上有——

什么是爱?


星星将我骗害,

梦境业已不再;

如今世上,我一无所有,

什么都无。


将我放在你的翅膀下,

当我的姐姐,我的妈妈,

你的乳房,让我的头依靠,

容我遭拒绝的祷告筑巢。


仿佛是寻求母爱的弃儿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诗人的夫子自道:比亚利克幼年丧父,母亲迫于经济压力,不得不将他交给祖父抚养;或许还是这位民族诗人用诗歌表达他在演讲中说过的意思:犹太民族思慕“应许之地”就好比游子渴望与久别的母亲重逢。全诗点缀着来自犹太祈祷书和神秘主义传统的典故,神圣的字词镶嵌在肉欲的意象上,梦境消散,祈祷又得不到回应,诗人的灵魂就这样低徊在拥有与失去之间、幻灭与怀念之间、信仰与不信之间、个人与民族之间、流散与回归之间、神圣与世俗之间——或许只有处在这种中间状态才会诞生诗歌?——直至什么都“无”,而在比亚利克所熟稔的犹太神秘主义传统里,“无”是一切有的起点。


我的合作者王戎先生因手术之故,以六指敲出译稿,此书对他很有纪念意义。高霞、关蕊、杨炯也为中译本贡献了智慧。


我个人在感佩之余,愿意用中译本纪念初闻艾因施坦此曲的那一刻。


宋立宏

2018年1月

于南京大学犹太以色列研究所


文章转自公众号:浙江人民出版社,转载时添加了部分内容,“中译本序”部分排版配图参考世界历史放映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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